
在沂蒙山区的山野里,最早吐露春光的是苦菜儿,青嫩的长形叶儿,掐一指甲冒出白白的汁液,用舌尖舔一下有苦涩的味儿。绽开一簇簇小黄花儿,亮丽着山脊、堰根、溪畔、路旁,看着不起眼,却是同春风最早轻吻的花儿,同迎春梅、荠菜花、连翘花,是最早报春的人间花神,它的家族为山坡织起金色花毯,为小河点缀金灿灿河岸,为山径扯起长长金带子,浓浓淡淡的小黄花,为采蜜的蜂儿发出最早的诱惑,引来蝴蝶儿最新鲜的舞姿。
苦菜,虽然是普通的野菜,人们拿它同荠菜、苜蓿、萋萋菜、蒲公英,一律视为春天的野菜。我却对它情有独钟,十分看重。有一位老中医曾对我说: 苦菜不但能清心败火,解毒防暑,而且含蛋白质、脂肪、胡萝卜素、维生素c等十几种营养物质,是良药又是上等食品。 我小时候受过它的恩赐,滋养了我的柔弱之身,给我了生命的活力和希望。我十岁那年,闯关东刚刚归来,因在东北生过一场大病,健康尚未恢复,瘦的三根筋挑着头,像枯萎的旱苗, 家里穷治疗无钱,母亲含泪天天上山挖苦菜来,摘洗干净,切成细丝放锅里,撒上豆面,做豆沫儿给我吃。苦菜做成豆沫儿,吃起来很香,一点苦味也没有了,它的确养人,吃了大半年,我的身体硬朗起来,也不那么瘦了,从此开始求学。
杨柳泛青,河溪解冻,即可寻苦菜儿吃。它的吃法有多种,农家最流行的是做小豆腐,也叫豆沫儿。挽篮去田野剜来苦菜,淘洗干净,对黄色根儿也不摘掉,要同叶儿一起剁细,放进锅里,撒上一定数量豆面搅一搅,加火煮熟。舀进碗里,菜绿、根黄、汤白,吃起来香喷喷,没一点儿苦味。最佳吃法叫 煎饼小豆腐 ,也就是把这两样东西作为 黄金搭档 来吃,泡也好,就着吃也好,吃时餐桌上摆一小碟香椿芽小咸菜,或煎饼卷大葱,与小豆腐同吃,自会美味不尽。还有一种特别的吃法,做小豆腐时,锅里加猪骨,小豆腐里掺进肉香味更美。
春天的苦菜,鲜美、灵气、清爽,生吃的味道也很美。有一次,我同朋友游沂山,在农家小店用餐,餐桌的小盘里,放了七八片洗净的苦菜叶,当时我想这能顶一个菜肴吗?开宴后我夹起一片放嘴里,细细嚼来,先是苦苦的,后不但不苦,还有些甜津津的,下咽后肺腑清爽得很。吃后柔肠有些儿蠕动,不一会吃饭时,增加了食欲,多吃了一个煎饼。酒顿饭饱之后,主人给上了一壶茶; 请尝我自制的苦菜茶! 我倒上一碗,热乎乎喝进嘴里,一品我震惊了,这茶先苦而清香,再品甜香悠长不尽,故而激情来了,我当场赋诗一首:
苦菜茶
在农家做客
茶水飘出热情
不是金骏眉、大红袍
也不是闻名天下的西湖龙井
淡淡的茶汤
清香味儿浓浓
是自制苦菜茶啊
来源农家大嫂的手工
山野采来苦菜儿
晒干下锅炒熟即成
老农喝它脱了俗
活到百岁成仙翁
青春不老身健康
苦菜茶水伴终生
同我一起春赴沂山的朋友,吃了沂山的苦菜,喝了沂山的苦菜茶,深有感触地说: 这春天的苦菜,可称得上美食中之宝典啊! 吃过苦采儿,我俩的同感是,人之养生美味,不是价值万贯的名菜名肴,也许普通苦菜最宜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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